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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新蕾长梦全文

发布网友 发布时间:2023-03-19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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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心网友 时间:2023-05-14 02:56

  长梦(文/火耳)
  01.
  如果人生可以像电影剧本一样,用几句话就能概括的话。
  那该有多轻松。

  早上,我按时出现在刘贝家楼下,等着她疾风骤雨一样地奔驰下楼来。
  她整理着头发,问我,昨天的作业写完没有?拿来我抄。
  我一边蹬上车子,一边把本子塞给身后的刘贝。
  喂,我昨天做了个梦呢。她的声音在风里变得断断续续,我偏过头问她到底梦到了什么。
  刘贝沉默地说,她梦到了不好的事情,听说做了噩梦的话讲给亲近的朋友听,那么它就不会成真了。
  我嘲笑她太迷信,但是女孩仍旧认真地坚持要讲述那个有许多蛇和小怪兽的梦境。
  后来啊,我就一*打死了巨熊怪,救出了王子殿下。可是王子殿下忽然表情狰狞地掏出刀子刺中我,我就含恨而死了……
  这就是你所谓的噩梦么?我被她认真的语气逗笑了。
  做梦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美梦你希冀它能够成真,噩梦醒来又庆幸它的虚妄不是真实。

  刘贝问,阿此你最近都不做梦么?
  我笑,是啊,最近睡眠质量很高的。

  只不过是从来都不敢做梦而已——害怕梦得太投入,怕醒来一切都是虚空。

  用力蹬了两下车子,借助着下坡的动力,我和她飞驰在白杨林立的小道上。哗啦啦的风景向后倒去,化作扑簌闪过的胶片。有什么模糊的场景从脑海里掠过,却无论如何也整理不出头绪。天气很好,风吹在脸上像是情人的手拂过。绕过路边的石块,车子歪歪扭扭地画着蛇形线。身后刘贝哇啦哇啦地*,把手卡在我的腰上瘙痒。
  短短的路途被笑声填满。

  夏季午后的英语课,班里阵亡了若干学生,大伙一致伏案而卧的大场面只有坐在前排的同学才有幸得以一见。我回过头看看靠窗的位子,刘贝正打算换个姿势继续睡。
  八成是去追问王子为什么要杀了她吧……我空出一点思绪来肖想她奇妙的梦境。
  老师正在讲台前口若悬河,名词性状语从句的特性和课间买什么饮料并没有直接的联系。
  我恍惚望着窗外跳跃的日光,心下漾起懒洋洋的感动。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悠闲的下午我似乎总希望时间停摆。
  哗啦一声,教室后放传来书本落地的声音。老师像是傀儡戏里的孔夫子,机械地抬一下头,然后又迅速把目光转移到教案上。
  应声回头,刘贝的书撒了一地,当事人依然没心没肺地睡着。
  我想起当年和刘贝认识的一幕,她流着鼻涕在我前面排队打针,她的外婆一边用巧克力哄她一边叮嘱医生下手轻一点。我躲在妈妈身后看她哭得惊天动地,当下就决定轮到我的时候一定不可以把鼻涕哭出来。就在我咬牙含泪打完针时,眼泪还没擦干的刘贝就跑过来愣往我的针眼上戳,边戳边问真的不疼嘛你为什么不哭呀?我嗷的一声叫起来,直到她外婆把她拎到一边教训,我才发觉自己胳膊上的针眼红肿成了个小包。
  留着利落短发的女孩还不懂掩饰眼里的内疚,她递过来一块金币型的巧克力,那算是我们第一次化干戈为玉帛。
  后来?后来怎么样了呢?
  记忆变得不那么清晰,不过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吧——那些琐碎的细节,被忽略也顺理成章。
  事实上,我还是希望日子过得悠长而惬意的。至少在这段青葱岁月里,不至于太过匆匆而忽略细节。
  我正打算记录下关于岁月的点点滴滴,不想因遗忘而感到后悔。
  有一种来自于不安内心的强烈的呼唤:就要来不及了。
  好似预感一样——带着压迫心脏的紧迫感却又说不出要领,我烦躁起来,张了张口,想要发声。
  但喉头一片粘滞。
  02.
  说起来,我算是个半吊子的人。但是又喜欢给人乖巧懂事且认真的印象。刘贝说你这样下去早晚精神*。我撇嘴笑笑,*就*。
  这段对话发生在考试前夕,我们对坐在一起复习。刘贝应该就是人们口中说的有“天赋”的孩子吧,我呢,就是老师家长口中勉强算上的那种“挺好的孩子”——成绩中等,智力中等,甚至给人的印象都是中等的。
  她总结出来的练习题每次都有很高的命中率,而我只能临时突击一下她的资料才勉强能够及格。
  念书也是需要天份的。我抬起头对她说。人果真是分成聪明和愚钝这两种的。
  她丢过一本笔记,眼神都没抬,你有感叹的时间不如好好看书。
  我忽然认真起来,恩,你知道么,也许我努力一夜也不如你一小时里突击看书有成果。或许我真的是笨蛋吧。
  女孩停下手里的笔,终于似笑非笑地与我对上眼神。阿此你是不是愚钝我不知道,但是你确实是傻瓜。
  炎热的夏天,令人汗流浃背的复习题,刘贝妈妈准备给我们消暑的西瓜汁。这些汇聚在一起抵消了我一时的局促。这样逃避似的借口怎么不是傻瓜的行为呢。
  好了好了,看书看书吧。我干笑两声,把头按在那本笔记上。
  实际上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知了的叫声就在耳边,撕裂某种物质一样的声音长久持续地响着。
  一种被人识破卑鄙伎俩的尴尬让我坐如针毡,我像个被发现做了坏事的孩子,一言不发。汗珠细密冒上额头。
  刘贝忽然叫我,阿此,你看这里,怎么解不出来。
  啊?我被问懵了,你、你问我题?我想我的惊讶已经清楚地通过语气表达出来了,但是刘贝毫不理会。
  这个,你会的吧?快点讲给我!她对我的表现视而不见,叉着腰指手画脚。
  我只好静下心来念题目,心下了然。这哪里是她不会,分明是我之前问过她的题目。于是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大肆宣讲起,当然也还是她讲给我的那一套。
  哦哦原来如此。她一边听一边附和我。
  罢了,她大手一挥,很行嘛你!
  我眯起眼睛看她,女孩逆光的脸面目不清,但是可以看见光从她短发的缝隙里透过来。
  ——她是不是一直都留着这样的短头发?
  ——她初中的时候穿着校服是什么模样?
  ——所有的“样子”都是被语言高度概括出来的模子,伸出手触摸的话,立即散开成雾气。
  迅速出现的思绪,像是长足的蜈蚣,伤疤一样横在记忆表层。

  我举起西瓜汁和她碰杯,来,预祝考试顺利!
  她笑得都快看见扁桃体,和我一起举起杯子。
  我们把一杯果汁喝得像歃血为盟。虽然刘贝偷偷问我“歃”字到底怎么写,但是还是不能阻挡她把这个当作英雄壮举。
  连自己都不能接纳自己的软弱和沮丧的时候,有一个人能接住不断下坠的我,这样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我像是站在悬崖边上的勇士,相信万丈深渊下我忠实的战友愿意为我张开双臂。
  然而考试的结果并没有我们预想的那么顺利。
  一百名啊……我摸着下巴想怎么回去交代。
  交代?
  向谁交代呢?
  这成了比事件本身还令我头痛的关键点。阿此,她叫我的名字,我回头望见刘贝站在旁边小口咬着冰淇淋。
  我们一起抬头看大红榜上她的名字,把早就准备好的麦克笔拿出来,勾掉了前十名代表荣誉的名字。执勤的老师发现了异常,大声训斥,我和她扯开步子跑下楼梯。空荡的走廊里只有噼里啪啦的脚步声音。
  是不是聪明无所谓,就算愚钝又怎么样呢。没有才能有什么联系,只要用尽全力把想像变为现实。
  那天,知了还在无休无止地鸣叫。刘贝说这句话的时候习惯性地推了一下眼镜。
  03.
  我应该是得了健忘症。
  症状判定如下:刘贝交给我一样重要的东西被我放丢了。那是一封她写给我的信件,呕心沥血才凑够1千字的杰作被我随手放置后,就再也找不到了。我能描述出来信件的大小,样式,落款是潦草的刘字。但是物件本身,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我几乎是恳求着她再写一次给我的时候,她却说打死也不再做这么神经兮兮的事情,明明每天都会见面还写什么信啊,无聊。
  心里默念也不知道谁是那个最先无聊的人,我这样说着还是翻箱倒柜想要把它找出来。但是这封信就像是神隐的孩子,默不作声地消失在空气里。于是关于刘贝写给我的惟一一封信件,就在我们互相的推诿中暗遁了身影,变成永恒的秘密。
  从那时石开,刘贝或者其他人向我提起“以前”的某件事情时,我总是一脸茫然的问到底是哪一年和谁发生了什么。
  比如女孩B提起隔壁班转学去了澳大利亚的男同学,一脸倾慕和留恋的时候,比如某男生说起他赫赫有名的老师母亲曾经任教在我们班的时候,再比如老师到每个人家里去家访,轮到我家时敲了很久的门也不见有人应答……
  毫无印象。
  像是别人的人生。
  确实是有什么在冥冥之中起了异端,我却像有口难辩一般,只能把快要爬满心脏的藤蔓根根剪断。
  然而,它们仍旧旁若无人地继续疯狂生长,即将湮没每个角落。
  之后的几个月,每天都过得惴惴不安。害怕有更多的人来提醒我又遗失了什么重要的记忆,我几乎很少和人说话,惟一搭理的也只有刘贝而已。
  某个课间,我坐在窗前,看着鱼缸里的小金鱼追逐嬉戏。身后刘贝捏着饼干咔嚓咔嚓地咬,一边用笔在纸上沙沙地算题。
  呐呐刘贝,我问你个问题……
  说……她嘴里含糊不清的发出个音节。
  你说,要是我有一天把所有事情都忘了,怎么办?包括你,包括父母,包括我们的老师同学,包括……那样的话,说不定我的存在也被否定了吧?我不敢说下去,自己被这种想法吓了一跳。
  刘贝听到一半忽然笑起来,一边擦掉眼角笑出的眼泪一边说,笨蛋啊你,这种科幻情节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如果都记下来,你的脑容量显然是不够的。她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喏,一共就这么大的脑子,你想装进多少东西啊。随着时间的推移,阿此,新的来代替旧的,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你为这种自然规律担忧什么,旧的不见了,那就再用新的填补它。周而复始,这样才是人生。
  看着眼前笑眯眯的短发女孩,心脏忽然被某种强烈又突然的惶恐笼罩。时间对于我来说就像是一列急速前行的火车,碾过完整的记忆,欢快地带走了他们,一往无前地行驶进另一些人的记忆。纵使我能想起的越来越模糊,我还是起到,至高无上的时间啊,请你走慢一点吧,路过刘贝那里时,请轻柔一点,不要惊扰她的梦,不要让她像我一样察觉到你的存在,不要带走她太多。
  刘贝当然不会注意到我诚心的祈祷,心里升腾起小小的自满来。我站起来伸个懒腰,眼角瞥见教学楼下的操场上,某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来回奔跑。
  看我愣神,刘贝从后面伸出手来,指着那个远远的人影,语气揶揄地说,我知道的哦,你害怕忘记的人不只有我把?还有那个,喏,叫做什么初来着,你的暗恋对象。
  嗯。是叫做郑陌初。我望着男孩的背影,点点头。我对于这个世界真实的认知,没有被遗忘和混淆的,除了刘贝,也许还有另一个人。
  04.
  郑陌初。
  我默念着他的名字,这两个字在我齿间开合,觉得心脏被某种物质填充得严严实实。写在纸上,那些深深浅浅的笔画又像是某种明亮和温柔的象征,暖暖如泉水。在心中明明灭灭的,是我对这两个字背后的那个人的,潮汐般连绵起伏的爱慕。
  陌初高二之前与我同班,并且一直坐在我的左手边。他常常问我借笔记,偶尔也在上课时小声聊天,讲一讲各自看过的书和电影。也会在闲暇的时候一起到书市去淘书,或者在学校附近的音像店里翻CD。又或者在太阳西斜的周末,同他踩着影子吃糖葫芦走过大半条街道。
  陌初骨子里沉稳但又有点傲气,和谁都谈得来,却没有特别贴近的好朋友。有一点点得过且过,认真起来样子也很吓人。高高瘦瘦的样子吸引不少女生的目光,女孩们坐在一起常常有意无意提起他。陌初就是这么样的男生。
  并不是特定的某种类型,在遇见的时候更加不存在什么目的性,但你知道,它就这么发生了。
  当我第N次对刘贝提起郑陌初今天推荐了什么电影给我看的时候,她撇撇嘴,又是那个郑陌初啊……她拉了长音,阿此你是不是喜欢他的?
  我愣了片刻,唔,你也许是对的。
  我与陌初这个名字是遥远的两个端点,填充它们的是无限的省略号,或者空白。
  “你是照亮沧海一粟的灯塔,我是不情愿独自航行的船只。”这是我毕业后,在自己的课本上发现的一句话,没有任何前言后语,我想了想,应该是写给陌初的。
  刘贝说,最近也只有提起他的时候才看不见你一脸死相。
  甚至想到和他并列在一起——哪怕仅仅是名字,内心就被小小的满足感占据。这像是某些细小而又轻盈的秘密,蒲公英的种子一般散落在心底,长成一片柔软的云朵。
  我喜欢从不易察觉的地方观察陌初,甚至有*的嫌疑。这一点,或许连刘贝都不知道。他有很不错的表情,即使他走路喜欢稍稍驼背,他有一双硬朗并不温柔的手,他耳朵里塞着耳机,听歌的时候轻轻和着节拍哼唱。就在这一瞬间,我这样悄悄的看着陌初的时候,忽然想到一句歌词:“看着你,想着你,就想掉眼泪。”
  看着你,想着你,就想掉眼泪。是这样吗。
  可是,假使陌初站在我面前,柔软的情感又像蜗牛一样缩进壳里。

  一天放学时刘贝跑到我跟前说,抓住机会吧,我帮你约了郑陌初。她直直看向我的眼睛,用一种严肃的口吻告诉我,阿此,告诉他你的心意。我越过她的肩膀,看到楼梯阴影里那个微微驼背的身影。
  他看着我,脊背略微下弯配合地低下头。找我有事?
  沉寂了半个世纪那么久,我终于抬起头来。陌初还是耐心地看着我,挑起眉毛问,怎么了,又有想看的书买不到?
  不……不是。
  ——有一点点温热的风吹过,心底团团簇簇的蒲公英张开了翅膀。

  还是说,买不到新出的电影DVD?我可以去家附近的音像店帮你问问,也许会有新货上架……
  我摇摇头。
  咦,你今天怪怪的啊。高此。

  ——柔软云朵也许被风吹散了。暖热的风。

  那个,郑陌初,其实我是喜欢你的。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哦”,然后视线转移到窗子边的树枝上,嘴唇抿了抿,他说,我知道的啊。可是高此,总是想找个机会,尊重正式地对你说抱歉。
  嗯……就是要对你讲这个事情。说完,我也注意到窗外树枝上,初秋的第一片枯叶正翩然下落。
  郑陌初转过头来,笑着说,谢谢你。

  ——只剩下茎的蒲公英,将自己的柔软四散。

  陌初你并不知道,其实我是个公主。不是灰姑娘那样永远惧怕12点钟声的冒牌角色,我是货真价实的公主,虽然我出生在这个尴尬拥挤的人间,虽然我经常显得狼狈,虽然我在如此的现实的世界里还在幻想有一双温暖的手迎接我,虽然我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神话,但没有童话。所以,陌初,我是个倒霉的公主。我注定要为我的不切实际吃尽苦头,失望得跌跌撞撞。
  我红着眼眶找到刘贝,她横眉毛瞪眼睛就要找陌初算账。刘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却揉揉发红的眼睛抓住她。
  “我抓住了。”
  声音哑哑的,为什么,又没有哭。
  “啊?什么?”
  “机会。”
  “那怎么哭了?“
  “没有,只是有点高兴。”
  “这样啊……那太好了。”
  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太阳慢腾腾地挪下山,大地一片昏黄。

  后来,我对刘贝说,我还真的就是这种经不起摔打的人,有一点挫折就想闪的越远越好。
  刘贝站在那里,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她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笑了,阿此,你知道么,你那些被苦难消磨掉的时间,只因这两个字变得无比沉重。你所珍惜的不是这一部分年华,而是仅仅因为冠上了苦难之名,才一点一点滴成为不可侵犯的部分。其实,她皱了一下眉,这根本不值一提。
  喉头粘滞一片,这种感觉很熟悉并且令人反感。
  05.
  健忘的症状还没有缓解,紧接着又开始时不时出现一些幻觉,听到有人在遥远的地方呼唤我的名字。起初只是清浅的尾音,嘶嘶声之后*近了些,又*近了些……直到变成悬在耳畔的大声叫嚷。
  高此!
  高此!
  每每跟刘贝说起这些事情,她总是不在乎地挥挥手,你太过敏啦!哪有人叫你啊?我怎么一点也听不见呢?幻听吧你,安啦安啦。就算是有小鬼索命,也轮不到你……干过缺德事的人多了去了,你得排在我后头。
  去去,我正经和你说话呢,不要打岔好不好!
  那这样吧,下次你再听到这样的呼唤的时候,不论在那里都打电话给我。她掏出手机在我眼前摇了摇,这个,为你24小时待命。
  话音还没落,电话铃声就咿咿呀呀唱起来。我嘲笑似的努努嘴,看吧,才刚说就有人来拆台了。她看了看来电显示,神色凝重地起身,走开去接电话,我在麦当劳的一角继续吸杯里的奶昔。
  等到刘贝沉着脸坐回来,第一句话就是问我要不要陪她一起去酒吧玩。
  不等我迟疑她就拉起我来直奔“零点”,路上我不断不断地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刘贝却只是仰起头来天真地笑,没什么啊,看你没去过就像跟你一去去跳舞而已嘛。

  舞池里震天动地的巨响让我的心脏负荷不及,只能坐在一旁看刘贝周旋在舞池里一圈一圈地跳舞,好像不知道疲累的陀螺。她虽是纵情的人,却也不怎么沾过酒精,何况有我在身边,更是中规中矩。但是今天,我不知道她瘦小的身体里是如何爆发出这样巨大的力量,她挣脱我拉住她的手,仰起头向喉咙里灌着啤酒。
  我想到晚上刘贝接到的那个电话,绝对不是她嘴上说过的那么简单。
  而事实上,我知道刘贝是另外有爱人的。
  这个“爱人”和男朋友绝对不是一回事。我想“爱人”对刘贝来说就像是潜伏多年的病灶,在她以为风平浪静的时刻顽疾复发,身体变成了破掉的空壳,风吹过来就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刘贝从来不提起这个人,他像是她禁忌供奉的神明。我也知道这个人和徐鹏或者她的前任男友是决然不同的存在。
  他应该是她的护身符,连名字都被赋予了治疗一切伤痕的能力。谁都没有权利去窥视的秘密,她连同自己的伤痕一起掩盖在一个又一个路过的陌生人带来的笑容地下。
  我拉住她拖进卫生间,只有这里的噪音还稍微小一点,至少能听到对方讲话。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那个电话,究竟是谁打来的?
  她瞪着血红的眼睛说,他要出国了,是后天的机票。
  我张口结舌了半天,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我当然知道这个“他”不是徐鹏,也不是她的各色男友。
  唔……没有说去哪里吗?
  新加坡。
  她忽然笑起来,新加坡也不错,应该会有很好的发展吧,况且他老早就惦记着出国。
  我忽然觉得悱恻异常,握住她的手,你是想留下他吗?
  刘贝的笑容继续扩大到夸张的地步,阿此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那么自私?哦,不,我怎么能这么做,好让他以后想起这件事情来就埋怨我阻碍了他的前途。
  你到底是想怎么样啊!他又不是徐鹏那种随随便便的不相干的人!我有些激动,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对她大叫起来。
  阿此你又知道什么呢……她依旧是微笑着,薄凉的嘴唇抿起来像是两片冰凌。你仅仅是因为我没向你提过这个人才对他充满了好的印象吧,而且你并不认识他,所以你幻想着他和我发生过什么,他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一定是在向,像我这样没有常性的女生怎么会喜欢一个人这么久还不能忘怀,把他像是宝藏一样藏在心里,这个人一定非常非常的好。是不是?
  我一时语塞,这时的刘贝跳脱出了我对她的那些固定的印象,俏皮的她,娇憨的她,甚至是尖刻、狂躁的她。统统不是。
  你知道我15岁认识他时,他就已经过着颓废的生活并且同时和很多个女人交往,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爱着他吗?
  你知道我在他家楼下等候他出来整整一夜,却也得不到半点回应吗?
  你知道每一次我想要靠近他时,他立刻闪躲,而当我意兴阑珊的时候又要不断接受他一次又一次的*扰和拉扯着的哀求吗?
  阿此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想要把你的美好想法套在每个人身上,认清事实吧阿此,你太天真了……
  我惶恐起来,伸手抓住了她的。
  刘贝眯起眼睛看我,她甩开了我的手,眼睛里隐隐有光芒闪烁。她说阿此,我不知道怎样面对,所以我只能逃避,躲得越远越好。我恨他,恨自己。如果一起毁灭就好了。
  啊,是啊,一起毁灭就好了……
  我看到她讲话的时候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眼睛里涌动着喷薄欲出的情感,这是真实的愤怒。不是矫情也不是做作。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一时之间有些惶然,手僵在身侧,动也不是走也不是。但眼泪,确实是毫不含糊地流了下来……
  直到那一刻我才彻底冥了,这是我曾经一度在镜子中窥视到的表情,被扭曲的愤怒就像是毕加索的抽象化,连毛孔都叫嚣着反抗和毁坏。
  她交很多的朋友,和各色人等交往,把一切感情简单化速食化。我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一直以来,我认定了她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完成了我所不敢想的部分,成就了我的年少轻狂。看着她,只要看着这个女孩,我就觉得自己青春不死。
  但原来我错了。
  你说过如果可能,你也不想把生活过得像一本小说。
  我都明白。
  06.
  我认识一个女孩,她叫刘贝。
  她喜欢无意识地用手指敲击桌子发出“哒哒”的声音,同我一起偷偷抽烟的时候喜欢把腿蜷起来抱在胸前,喜欢涂黑色的指甲油,毫无忌讳地在大庭广众下挑起衣服给我看嶙峋的锁骨和肋骨。她的所有随性,所有不忌讳,所有豪迈和英勇,都是令人倾慕的。

  这个女孩在向我道别的时候也是这样,漫不经心地敲着桌子,指甲洁白宛如月牙。我在月牙的衬托下,看到无边无垠的黑夜向我袭来。
  我要去厦门了。她说,然后用手指拨弄了一下短发,很突然吧,我只是觉得现在要离开一下子比较好。
  为什么……就算,就算他走了你也没必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啊!
  那个,阿此,我不知道这么说你会不会明白。但是我,她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继续说,我是不可能再找个地方呆下去了,每呼吸一下都能感受到非常大的压迫感,我快喘不过气。我快要窒息了,阿此。
  刘贝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用有一点小心翼翼的语气说,对不起啊……
  就在那一刻,我仿佛接受了最初的神谕。幸福的时刻,无论与谁在一起都是短暂易逝的。刘贝曾经握着我的手说,我想要用力的活着。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能清楚地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但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里充满肆意的笑和眼泪,惟一可以肯定的便是我们并没有虚度年华的慷慨赠礼。
  我抬起头,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斑驳驳地散落到视线里。阳光虚化了真实的景物,天旋地转的场景里难以掌控平衡,正如我们一路跌跌撞撞的走来。也许是年少轻狂,对世界上各种各样的理所应当都充满了好奇心,对形色各异的感动都抱有少见的怜悯和多情。所有从那个年纪走过来的人,不论是否有着热血情结,都是会对那时的自己,敏感尖锐的自己,给予最宽容的胸怀。

  八月的时候接到了刘贝寄来的信件和相片,她只和我通信,坚持不用MSN或者邮件。她自己动手洗好的相片,黑白分明,上面有公整的签名。
  她说,阿此,我想念你。
  次日我就购买了去往厦门的机票,并且回信给她,猜猜我与信件谁先抵达到你那里?
  那天天气燥热,我在空调大开的候机室里还是汗流浃背。我拎着翻箱倒柜找出的信件,那是刘贝给我写的文艺青年一样的书信,还没有打开看。
  抬起头,我发现骄阳似火。天空像是要裂开一道缝隙,倾倒出岩浆,好似天地将要被重塑。
  机身开始摇摆,我听到空姐镇定的声音不断重复着:请扣好安全带,将氧气罩罩在口鼻上,请大家不要惊慌,飞机将很快平稳下来……
  我一定怨恨过生命中欢娱少得可怜。若是问我有没有一掷千金换取轻松一笑的魄力,沉思稍许,我想我定然是笑着应允了吧。
  在被黑暗吞噬之前,我彻底用力地想念了男孩女孩的名字。
  天空下,是我那被风化成石板的流连。
  07.
  我做过一个无趣的梦,梦里的一切都是虚幻,唯有你是真实。我祈祷过永远不醒来,但如果你在清醒的世界里呼唤我的话。
  只要你呼唤我。
  就算是迷雾重瘴,就算世界维度异变。
  我也会用尽力气睁开眼睛。
  The End.
  *的脸在眼前放大,纤细睫毛投下长长的影子。她在记录体温的间隙,无意识地用笔敲打着本子,发出“哒哒”的声音。她的指甲弯弯,是月牙的投影。
  怎么样,今天睡得好吗?有没有做梦?
  我睁开眼,眼角潮湿有泪滚落。
  眨了眨眼,算是对她的回应。面前写有她名字的胸卡,即便光线不足,也可以看清两个字。
  刘贝。
  她投给我温和的眼神,又说,高小姐今天气色非常不错呢,待会儿护工回来推你出去走走。我下班了,你好好休息。

  是的。我患有锁闭综合症,至今为止已经卧床五年零三个月整。我无法讲话,无法动用身体上的每一条神经每一根骨骼。而最遗憾的是,我的思维还时刻保持着正常人的清醒。
  叫做刘贝的女孩是我的*,我们之前从没有过对话,之前也不曾有交集。她只是负责我每天的体温以及血压的测量。
  20岁生日的这天,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吸顶灯闪烁着白炽的光芒。一切变得意味不明而暧昧,我只能面对着雪白的屋顶,静静呼吸。
  不远处传来跑动的声音,男孩温柔地说,妈您别动,我这就来。然后是衣料摩擦发出的悉悉索索声,他的母亲虚弱地呼唤他,陌初。

  陌初。
  我在心里笑。原来如此。

  我发觉自己做了一个梦,它令我余下的人生成为苍白而悠长的陡然。说这是梦境的话,那么我更愿意相信这是另一个现实。这是一次跋山涉水的机会,哪怕冒着醒来后会沮丧这个世界太过苍白的危险也要来见你。为了这盛大的聚会,为了绚烂如嫣的此况此景。你留给我的欢愉沉淀成石块,铺成一条漫漫的青色遥路。

  我是现实中带着枷锁接受审判的囚徒。
  你是虚幻里永恒这片草原上的牧羊人。

  从此,时光凝止。
  长爱如斯。

  (这是贴吧里的亲手打的,可能有错别字,楼主体谅下哈~)
  希望我的回答能帮得到你~ 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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