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有郭小川的长篇诗歌《深深的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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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2-05-09 2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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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10-19 16:28
深深的山谷
沉沉的冬夜,风在狂吹,
星星蜷缩着,在严寒中微睡。
炉火上的水壶打着鼾声,
蒸汽在玻璃窗上涂抹花卉。
两个女人坐在床边对谈着,
声音里跳着*,一点也不疲惫。
年长些的,灵巧的手指打着毛线衣,
年青的,眼眶中含着晶亮的泪水。
“是呵大刘,我真不够坚强,
想起他,我的心就觉得冰凉。
他给过我太多的幸福,
也留下了太大的创伤。
冬天的风雪吹去了夏日的暑热,
而我过去的经历却老不能遗忘。
哎,这一代人都活得那么好,
为什么我的命运这样的凄怆!”
大刘轻轻地放下毛线活,
右手把对方的左腕紧握:
“安静些吧,小云,
这点风浪算不了什么。
在生活的长长的河流里,
谁能够不遇到一些波折!
爱情永远是一场出超的贸易,
付出的总比收入的要多。
“也许,你以为我过于幸福,
全不懂得你身上的痛苦。
不,我也有过可怕的记忆,
压在我的心上,艰难地走过长途。
就在那战争的严峻的日子里,
爱情也曾把我的生活蒙上迷雾。
我战斗过,我有过光荣,
可是我也沉迷过,也有过耻辱。
“……那是抗日战争的初期,
我跟你现在一样,年青而美丽。
少女的心好像明净的天空,
对一切都是坦然的,无忧无虑。
由于对*的热烈的追求,
从遥远的南方走向陕甘宁边区,
没有亲人,也没有同伴,
我只身行走了几千里。
“像所有的年青女子一样,
我到处碰见那男性的大胆的目光,
也像所有的庄重的姑娘一样,
我总是回避开,眼神固定在一个地方。
无论在西北的荒村的兵站里,
也无论在黄土飞扬的公路上,
我只是不声不响地沉思着,
心哪,为了远大的未来张开了翅膀。
“当汽车驰进了陕甘宁的边境,
车厢里立刻响起快乐的歌声,
女伴们因喜悦而涌出了眼泪,
男伴们的脸因激奋而涨得绯红。
这时候,有一支洪大的声音,
突然在我的斜对面轰鸣,
我无意中朝那里望了一下,
哦,长睫毛覆盖着一双锐利的大眼睛。
“在战争中最怕遭受意外的袭击,
男性的突来的目光也常使人战栗。
他的这锐利的奇异的一瞥呀,
竟使我的心久久不能平息。
当我仰望着那北方的晴朗的天空,
环视着那边区的广阔而自由的土地,
我感到,我是置身于美好的世界中了,
这双眼睛呵,格外地叫我沉迷。
“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促使我不断地偷偷把他看望。
呵,这真是一个不平凡的男子,
黝黑的脸上突起来高高的鼻梁,
额头微皱着,露出深沉的忧郁,
稳重的举止显得文雅而大方。
他的眼神也是宁静不紊的,
只是常常跟我的发生击撞……。
“爱情是这样一种无形的绳索,
只要缚住了你就难以摆脱。
我想,到了延安就会好了,
即使留下隐隐的伤痕也会愈合。
可是,现在在他的面前,
我几乎忍不住这焦心的寂寞。
我也曾暗暗地羞辱过自己:
这多不好呀,为什么这样轻薄!……
“延安,宝塔,曲折的延河,
成排的窑洞,*组织部招待所,
新的阳光,新的画面,新的语言,
引起了我多大的惊奇和快乐!
唯有这时候我才把他忘记了,
我面前展开了一种伟大的生活。
可是就在那一个苍茫的黄昏里,
他突然迈着急速的步子*近了我。
“我一点也记不得他怎样把我呼唤,
也不知道我怎样跟他走到延河边,
我只能顺从地等待着、承受着
他那表白爱情的火一般的语言,
他那强有力的拥抱和热烈的吻,
呵,我的心真是又幸福、又狂乱!
当我清醒些时,才投在他的怀中,
哭泣我失去了少女的心的平安。
“于是,他温柔地把我抚慰,
用诗一般的调子在我耳边低语:
‘我爱你,是因为看透了你的心,
我爱你,是因为我绝对地忠实于自己,
我决不戏弄这只有一次的人生,
而爱情是人生的最重要的依据。’
这奇特的发誓似的表白,
唤起了我更深的爱、更大的敬意。”
“嗐,我们女人有时候真傻,
就爱听男人的最动人的假话!”
小云急切地插嘴说,
这时,室外的疾风正把门窗拍打……。
“不,你不要以为他有什么矫饰,
我们的爱情也曾开满了鲜花,
他的持久而炽烈的热情,
简直把我的整个身心熔化。
“延安的三个月的生活,
我们过得充实而且快乐,
延河边上每个迷人的夜晚,
都有我们俩的狂吻和高歌。
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争吵,
他对我总是那么温存又柔和,
只在离开延安的前几天,
才发生了一次小小的风波。
“组织上把我们分配到前线,
我慨然同意了,他却默默无言。
晚上,我们静静地坐在延河岸上,
望着对岸的灯火,听着流水潺潺。
他忽然问:‘你不是最喜欢延安吗?’
我说:‘是呵,我真有些留恋。’
他又问:‘那么为什么要到前方呢?’
我说:‘打仗呗,我要当个女游击队员。’
“他的眼睛斜视着我,睫毛微微翻动,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讥讽我的神情。
他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世界决不是如你想象的那样光明。
就在延安,也没有我们多少发展的余地,
但这里自由而平静,至少不会受到嘲弄;
而前方呢,那里没有知识分子的荣耀,
会冲锋陷阵的,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看,他的思想有多么离奇,
我禁不住恼怒了,我感到羞耻。
我断定他这是懦怯和动摇,
我骂他这是卑鄙的个人主义。
我说我无条件地服从组织的决定,
我表示即使他不去我也要去。……
而他呢,多奇怪呀,他一声不响,
安静地低着头,听任我的申斥。
“我想,他事后也许会同我决裂,
但是他不,第二天他就表示妥协。
他说:他一定要消除心中的阴影,
在艰巨的斗争中变成朴素和纯洁。
随后,那柔婉的爱情的申诉,
又像瀑布般地滔滔不绝。
我呢,也像平常的情形那样,
阴雨过去了,太阳的光更火烈。
“我们一起到了太行山根据地,
开头,我们的生活也很有意思。
我是分区警备连的文化教员,
他在分区*部当宣传干事,
每次宿营我们都住得很近,
他几乎在我身旁度过每个休息的日子。
那时,敌后的形势还不十分紧张,
我们常到山沟里谈说爱情和往事。
“然而,环境毕竟要改变人的习性,
我呀,渐渐地少了女性的柔情。
我在朴质的农妇中找到了朋友,
听到农民的粗野的话也不再脸红。
我越来越不喜欢缅怀自己的过去,
倒热中于跟战士们一起议论战争。
在生活上我也变得不修边幅,
军帽压着乱发,皮带束在腰中。
“我发觉,我生活和思想上的每一变移,
都引起了他的隐隐的不安和轻视。
有一次,我说:‘看我成了野姑娘了。’
他感叹起来:‘唉,我更爱从前的你!’
可是,他对我的热情并没有减退,
反而显得比从前还要亲昵,
他甚至一天也不愿意离开我,
我跟女同志往还,他都有点妒嫉。”
“那么,他在思想上就没有变化吗?”
小云一直凝神地听着,忽然把话插。
“不,他的变化是更深刻的,
当然,他比我可要几倍地复杂。
从表面上看,他是老实多了:
在最热闹的场合里,他总是一言不发,
对于周围的同志,他是温和而有礼貌,
在组织面前,他显得十分听话。
“可是,他的内心有极大的矛盾,
这个矛盾在他的灵魂中藏得深深。
在我被批准入党的前一天,
它才爆发了,但时间也只有一瞬。
我先暗示他:‘我们都会入党的,
早一些入党也不一定表示先进。’
他的感应真是锐敏极了,
眼睛大睁着,额头上皱起深纹。
“可是他忽地又平静下来,
冷冷地说:‘这事一点也不奇怪,
人和事总会依照固有的规律发展着,
只不过有时候未免发展得太快。’
我说:‘那么,你也积极争取吧,
在这条道路上我们不妨来个比赛。’
他鄙薄地笑一笑,捶了捶头:
‘我长的是一颗永远落后的脑袋!’
“这奇怪的话真叫我好气,
但我当时还极力控制我自己。
我想,大概又伤了他男性的自尊了,
我说:‘这是*问题,可不是儿戏。’
他忽然发狂似地大笑起来:
‘对,对,我的错误就在这里。
我本来是一匹沙漠上的马,
偏偏想到海洋的波浪上驰驱。’
“老实说,他的话当时我并不完全懂,
但我讨厌他那种奇怪的表情。
我激动了:‘不要以为自己了不起,
想想你到底为人民立了什么功!’
他反而显得心平气和了,
闪一闪他那锐利的大眼睛:
‘第一,那要首先给我立功的条件,
第二,也要看我自己高兴不高兴。’
“这段话激起了我绝大的气恼,
我毫无顾忌地尖声喊叫:
‘多卑鄙,你说的是人话吗?
多亏老百姓的小米把你喂饱!’
我这声音惊动了周围的同志,
他们好意地来调解我们的争吵。
他呢,趁这机会悄悄地走开啦,
第二天托人给我送来一张便条。
“便条上写着:‘热烈地庆祝你,
光荣的*党的好儿女。
你也是我的生命的寄托之所,
失去了你,我就失去了生活的勇气,
请你耐心地等待等待吧,
慢慢地,我也许还能缩短与你的距离。
亲爱的,我已经成了暴风雨中的小草,
不要再给我过多过大的刺激!……’
“不仅出于爱,而且出于怜悯,
我立即到他的住所把他探问。
他一看到我的温和的面色,
泪水就滴滴地落在那油黑的衣襟。
哎,他那深蕴着苦痛的姿态,
又触动了我的女性的柔痴的心。
从此,我们算是重新和好了,
纵然,我们中间又添了一道裂痕。”
“嗐,女人的心真是胶做的,
爱上了一个人就不肯舍弃。”
小云自言自语地叹息起来,
仿佛又沉入她自己的回忆里。
此刻,外面的*音停息了,
桌上,马蹄表的时针指向十二时。
星星纷纷沉没在黑色的天幕中,
月光像雪一样铺满了大地。
“那时候,还根本谈不上舍弃,
我连想也没想过跟他分离。
当我听到他那种意味深长的话,
我确也痛苦过而且感到惊奇。
可是,我决不从坏处着想,
确信什么事情都有美满的结局,
而且在那沸腾的战斗生活中,
爱情在我身上越来越降低了位置。
“我的主要弱点是幼稚又愚昧,
不理解复杂的人生和社会。
小云,你和那时的我一样单纯,
这平凡的故事很值得你回味。
好吧,我略去其中的详细情节,
只交代故事的不平凡的结尾。
哎,我从来不大愿意谈起这事,
并不是因为眷恋,而是由于愧悔。
“春天,山沟里的小河解冻了,
流水像婴孩,发出儿歌似的声响,
战地中有时候也安静异常,
连山上的石头都仿佛在沉思默想。
这时节,鸡毛信忽然传来消息,
说敌人发动了春季‘大扫荡’,
于是,整个根据地都动了起来,
小河的流水也显得格外繁忙。
“这次的扫荡可不比从前,
敌人的兵力至少有一个师团,
五个箭头指向我们的腹地,
分进合击要把我军的主力围歼。
战斗在一个阴天的拂晓打响了,
炮火把每个山头都震动得发颤。
春天的田地上不见人影,
敌人侵占的村落里冒起了浓烟。
“我们的司令部安排好了对策,
部队的行动真是神出鬼没。
白天,我们隐伏在严密的山林里,
谈笑、睡眠,等待天黑日头落;
黑夜,我们奔走在险峻的山道上,
一会向北进,一会又向南折。
战斗的意志如同滚滚的长江,
我们行走的路线却像九曲黄河。
“三天、五天、七天、九天过去了,
战士心中充满了渴望战斗的焦躁。
当失去了母亲的孩子的哭声
荡起山谷的回音在我们耳边缭绕,
当踯躅地走在山路上的老人
由于惊恐和疲惫在我们面前跌倒,
我们总是痛苦地看看肩上的*,
比*还重的心哪,发狂似地暴跳!……
“第十天早上,炮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机*的哒哒声由模糊而逐渐响得清晰。
我们知道,战斗的日子到来了,
但我们分明已处于被包围的境地。
中午,通讯员传来上级的命令:
叫我们连队开上高山准备迎击!
战士们的眼睛闪着怒火,
一阵急步,像猛虎一样奔上山去。
“呵,我几乎忘记了这个故事的主人公。
在山脚下,我远远望见了他的踪影,
他站在队伍旁边,向我频频招手,
我可来不及招呼他,一直奔向山峰。
爬到山腰,我不自主地回头望了一望……。
嗐,敏感的指导员发现了这个场景,
他以命令的口气对我说:
‘下去!跟你的爱人一起行动!’
“我感到,我受了难堪的侮辱,
我装作没听见,急速地迈着大步。
这时,炮弹像冰雹般地在前面落下,
烟尘像一道长堤挡住我的去路。
而机关*弹带着尖厉的嘘声
越过我们的山头,跌进山谷。
呵,这突然的遭遇真把我吓傻了,
我坐在山坡上,眼前一片昏糊。
“当我清醒了一些的时候,
我们的连队早已登上山头。
我忽然想到,他要在我的身边就好了,
然而他已跟着他们的队伍走进山沟。
我又想叫指导员来帮助帮助我,
可是我,一个女人,难道就该落后?
一种战士的自觉又唤回我的勇气,
我奔上去,加入了战斗。……
“太阳不断向西沉,战斗越来越激烈,
敌人显然想在天黑前把我们歼灭。
我们外围的阵地一个个沦陷了,
密集的炮火向我们这座山上倾泻,
日本兵的野性的喊声,
如狼群嚎叫一直没有停歇。
当敌人发起第五次冲锋的时候,
天快黑了,山那边出现了一轮新月。
“而敌人的进攻还没有衰退的征候,
我们手中却只剩下一个高山头。
我们所有部队都被压缩到这里,
摆开阵势,要在这里坚守。
当一阵最激烈的冲锋被打下去,
敌军的阵地上发出一阵狂吼,
据说,这是一种‘胜利’的欢呼,
表示一群生命因天黑而得救。
“战斗后的山上是一幅奇异的图画,
血与仇恨、*和笑语一起掺杂。
这里是黑影憧憧有人宣布开会,
那里有*把伤兵的伤口包扎。
有人伏在草丛中沉沉入睡,
有人乘着月光把武器拭擦。
我自己呢,有我自己的沉重的心情,
急不可待地要在人堆中找到他……。
“我不能没有焦心的悬念,
悬念着我所爱的人的生命安全。
我找到*部的队伍,
人们说:他刚刚走到队伍的外边。
我沿着他们指的方向找去,
呵,一个黑影在那里微微抖战,
往前看,是一道深深的山谷,
就是他,站在那悬崖的边缘。
“我又惊又喜地叫了起来:
‘哎呀,你这人多么地古怪!
你为什么不去找我呢?
我想:你也许真地出了什么意外……。’
他那锐利的眼睛朝我闪了一下,
呵,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紧张而苍白!
可是他却一句话也不说,
低下头,望着深深的山谷发呆。
“我想,他一定因为我的冷淡而生气,
我应当婉转地向他作一番解释。
我说:‘这我一回真的参加战斗了,
因为我是连队里的成员,义不容辞。
其实打仗有什么!当我要发射第一粒子弹,
我那拉*栓的手实在有些战栗,
但当我第二次对准敌人扳动扳机,
我只感到,我不过在执行着战士的天职。’
“他突然说:‘我只对一件事发生兴趣,
就是,你为什么还不快些把我忘记?’
我大大吃惊了:‘你为什么这样想?
我对你的爱难道有什么虚情假意?’
他说:‘我相信,直到现在你还没有丢掉我,
但那是因为旧日的记忆还没有消蚀。’
我赌气地说:‘你有意见就照直说吧,
我一定听,不要这样弯弯曲曲!’
“他说:‘好吧,时间快到了,话也不多。
可惜,我从来还没跟你好好谈过。
过去,我一直认为你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
其实,这都是我的愚蠢和过错。
你是这个时代的真正的主人,
你安于这个时代,跟它完全调和;
我呢,我是属于另外一个时代的人,
在这个世界里无非是行商和过客。’
“我更惊奇了,用力地抱住他的腰身,
我说:‘你的情绪为什么这样低沉?’
‘听下去吧,不要再打断我的话,
我说这些,是因为惋惜你的未泯的忠贞,
纪念你由于不理解而虚掷的爱情,
感谢你对我的不被欢迎的关心,
虽然在现在的我与将来的你之间,
保存下来的不会是情谊,而是憎恨。’
“‘我不听,你说得多可怕呀!’
我恐怖地叫起来,直直地望着他。
他冷静地点点头:‘好,为了使你安心,
我不说这么过分刺激你的话。
亲爱的,我实在离不开你,
但是,你和我之间有天壤之差,
我曾经想使你跟我的心接近,
我自己也企图朝你那方向转化。
“‘但是,一切的努力都失败了,
命运的安排是如此地不可动摇。
我少年时代的富裕生活,
就培植了我的优越感和清高;
我的锐敏和聪慧的天赋,
更促成了我性格上的孤傲。
我的这种利己主义的根性,
怎么能跟你们的战斗的集体协调?
“‘你也许要问:我为什么来*呢?
那是因为反动统治压得我直不起腰,
在那黑暗的社会里我也毫无出路,
所以才向*索取对于我的酬劳。
我当然也可以支付我的一切,
但那仅仅是为了我个人的需要,
只有先给我的*以满足,
我才肯去把英雄的业绩创造。
“‘是你把我带进这*战争的前哨,
而这里斗争太尖锐了,使我来不及重新思考
要我用服从和自我牺牲去换取光荣吗?
在我看来,那不过是一场太严肃的胡闹。
当然,我不埋怨你、也不怪罪你,
这是时代对我这样的知识分子的嘲笑。
我呀,也许是一个治世的良才,
在这*的日子里却只能扮演悲剧的主角。
“‘我毫不怀疑,你们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可是,这胜利并不是属于我的;
我也决不否认,你们一直好心地关怀着我,
可是,这种关怀反而加深了我的敌意。
当然,我也不愿去当*的叛徒,
因为,那对于我跟*一样没有意义。
我真诚地尊敬你,而且羡慕你,
你懂得战斗的欢欣和生命的价值。
“‘不过,你不要以为我还有什么痛苦
我有的只是一点对于痛苦的恐怖。
我怕在突围中被乱*打死,
因为那太不符合我一生的抱负;
我怕你终有一天斩断对我的爱情,
因为那时甚至没有人看着我生命结束;
我怕那无尽的*和斗争的日子,
因为,那对于我是一段没有目的地的旅途。’……
“他的冷静而惊人的话随即停止,
而我的心还被煎熬着,理不出头绪。
忽然,山谷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回响,
仿佛大海上落了一块岩石。
我不自觉地向左右望了一望,
呵,他那熟悉的身影已经消逝。
小云,当时我完全迷乱了,
我心想:他跳下山作什么去了呢?
“呵,这是多么深、多么深的一道山谷,
上面,蒙了一层灰色的轻纱似的烟雾,
下面,在惨淡而清冷的月光中,
露出了团团黑云般的高树。
那么,我的人呢,我的人呢,
他是不是已经在哪棵大树下睡熟?
不,不。当我清醒了的时候,
我就伏倒在崖边上痛哭……。
“我哭泣,放肆地、不休止地哭泣,
突然,耳边响起声声粗厉的申斥:
‘不许哭,不许哭!
你再哭,我*毙你!’
我抬起头,迎着声音一看——
是我们的指导员怒冲冲地站在那里。
啊,我一点也没有受辱的感觉,
反而得到了一种巨大的支持。
“可是,指导员的怒气并没有消退,
他继续申斥着:‘你原来还是个胆小鬼!
站起来!……站起来!……立正!
怕什么?我们虽然受了敌人的包围,
可是,正因为我们吸引住敌人的兵力,
我们主力才绕到敌后,消灭了它一个联队。
今天夜里,我们就要里应外合打出去,
快,到队伍里去,好好睡一睡!’
“我不哭啦,我低声地告诉他:
‘我的爱人刚才跳崖自杀啦!’
他惊奇地往下望了一望,
说:‘太深了,已经没有办法!
……可惜,这是一个有学问的人,
但也是一个软弱*的傻瓜。
走吧!叛变,逃跑,消极又能怎样呢?
*还一样要生根开花。’
“这时,我的勇气重又上升,
我的神志又完全恢复清醒。
我跟他进入我们的英勇的连队,
我跟着他们跑步下了山岭,
我们冲破了敌军的重重封锁,
我们的主力又来把我们接应。
在平原上一个不熟悉的小村里,
我们迎来了一个美好而晴朗的黎明。
“小云,我的这段经历已和盘托出,
还有一点必须向你交代清楚:
刚才说的那位指导员,
就是我现在的丈夫。
他当然也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可是我们走的是共同的人生的道路。
我是经过长久的考虑才爱上他的,
你知道,我们的生活过得很幸福。”
小云睁着那水灵灵的眼睛,
现出一种振奋的深思的神情:
“人生是多么复杂啊!
当然,我的遭遇跟你并不完全相同。”
这时,室内的温度已经降低,
炉上的水壶已经停止了鼾声,
天上的月亮正在徐徐下落,
远处,传来了阵阵的鸡鸣。……